前些日子增写家庭纪念日,思索良久,决定用黑夜中的街道上四处游走的振哥与车夫相撞为开头,只单纯觉得从影视角度那场景和氛围很清冷而合适。今天忽心血来潮读完了巴金老先生的《灭亡》,开头竟也是不尽相同的剧情。仔细想来,说不准这种相撞是有意义的,被骂那一句也是那个年代的读书人普遍的处境。
1.“我还是相信这个世界只有用爱来救,我决不相信憎。不过以后我们要用行为来表现爱,而不单是用语言。”——巴金《灭亡》
2.我所要带给你的,是我底全量的爱,全量的温柔。——巴金《灭亡》
3.这样的一瞬间在那般甘愿牺牲一切为人民谋幸福的青年,便是唯一的幸福的时候了。虽然这一瞬间就是贫困、监禁、死亡底开端,但他们却能以安静的笑容来接受。因为他们深切地明白从这时候起,他们便是做了人,而且尽了人底责任了。——巴金《灭亡》
4.至少在这人掠夺人、人压迫人、人吃人、人骑人、人打人、人杀人的时候,我是不能爱谁的,我也不能叫人们彼此相爱的。凡是曾经把自己底幸福建筑在别人底痛苦上面的人都应该灭亡。我发誓,我拿全个心灵来发誓说,那般人是应该灭亡的。至少应该在他们灭亡之后,人们才能相爱,才配谈起爱来。在现在是不能够的。——巴金《灭亡》
5.我有感情必须发泄,有爱憎必须倾吐,否则我这颗年轻的心就会枯死。——巴金《灭亡》
6.然而我底病并不是在不知道爱,不曾爱,不曾尝过爱,不,决不。我也曾知道爱,也曾爱过,而且也曾尝过爱。固然我不象你们那样有过美满的幼年时代,但我也不是绝对没有尝过爱的。五岁以前的事我记不起了。但我记得从五岁以来我就在爱一切人,爱一切生物。——巴金《灭亡》
7.“其实世间并无绝对的事,爱与憎也是相对的。爱多一分,憎便少一分,你虽然在过去只尝到憎,但将来还有不少的机会来尝爱的。没有爱的人尚可以学习而发展爱,何况你本来就有一颗热烈的爱心呢。……”——巴金《灭亡》
8.从那时起,我便知道所谓人们相爱,也只是一些梦话。而且我自己也不能够爱人了。小孩底脑筋固然简单,但对于那些吃草根,吃树皮,吃土块,吃小孩,以至于吃自己,而终于免不掉死得象蛆一样的人,我是不能爱的;对于那般亲眼见着这样的惨剧而不动心,照常过着奢侈生活的人,我是不能爱的;对于那般趁这个机会发财的人,我更是不能爱的。——巴金《灭亡》
9.李冷同情地说。“我想你底毛病就在抛弃了爱,只从憎那方面去着想,所以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是可憎、可悲的。……其实你应该象我一样,多在爱一方面努力。只要达到爱的境地,你底心自然也就宽大了,也不会再感到悲哀了。就拿我来说,我觉得自己并无大的希望,我只望能够过着安静和平的爱之生活。我希望自己得着和平,也希望别人得着和平;我愿意自己幸福,也愿意别人幸福;我爱自己,我爱生物,我爱人类。我觉得世界是十分可爱的。如果你说我们底世界坏成了这个样子,正因为人们抛弃了爱,彼此相恨。正是爱太少了,憎太多了。所以我们应该用爱来消灭憎。……”——巴金《灭亡》
10.“人是没有同情的东西,而且他正是在别人底痛苦上建筑自己底快乐。”这样一个思想在撕他底心。在说不出的痛苦中,他又感到一种不能抑制的愤怒。他想他不能灭亡,至少他不能够拿他底灭亡来造成这些人底快乐。他现在不再感到痛苦了。愤怒制服了他,一切痛苦的感觉都消失了。他现在确实相信所有这些人都要灭亡,而且要先他而灭亡。他底死,至少也带来这些人底死。一个破坏的激情在他底身体内发生了,他很想把这一切人,这一切建筑毁坏干净!他用了奇异的眼光看着路上的人和物。——巴金《灭亡》
11.“我憎恨罪恶的心,并不减于密斯李,也不减于任何人。然而正因为我憎恨罪恶,所以我不能放过它,忘掉它,所以要把它写出来,使一切的人知道这个世界是怎样的。其实我也常常对自己说:‘够了,够了。这一切的罪恶已经够了,你为什么还要把它写出来,传出去。苦恼大家?’然而事实上大家正以为罪恶还不够,谁都蒙住眼睛,塞住耳朵,装出看不见一切、听不到一切的样子,一面又来犯罪恶。我在一阵愤怒中又说:‘既然大家还以为罪恶犯的太少了,不如就索性让撒旦来管治世界罢!’因为至少它是不戴一点假面具的。我已经敲遍了人生底门,但每一扇门上都涂满着无辜受害者底鲜血。在这些血迹未被洗去以前,谁也不配来赞美人生。……”——巴金《灭亡》
12.但是他觉得在这个城市里他实在找不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了。不仅在这城市里,就在全世界中,他好象也是一个孤独的人。他底思想,他底希望,他底痛苦,全然与别人底不相通。周围的人不但与他无关,而且好象还是他底敌人。在他底心里夜色并不是在这时候才降临的。很多天以来,他底心里就只有夜色了,特别在今天浓得最厉害。他清清楚楚地感到一个痛苦的思想在啮他底脑子。他明白在他自己底面前便站着灭亡,然而在人们底脸上简直看不出一点对他的同情底痕迹。而且在他底心中充满了无处伸诉的痛苦的时候,人们似乎特别地高兴了。——巴金《灭亡》
巴金《灭亡》介绍:
《灭亡》,巴金1928年完成的第一部中篇小说,1929年在《小说月报》发表后引起强烈反响。1923年5月,19岁的巴金跟随哥哥尧林离开四川老家,乘船顺江而下,到达上海。4年后,他又去往法国。走出四川与出国是巴金人生的两大转折。他的第一部小说《灭亡》就是在法国巴黎写成的。
《灭亡》反映的是1926年左右,在北伐战争之前,军阀孙传芳统治下的上海的生活,塑造了一个以生命向黑暗社会复仇的职业革命者杜大心的形象,这位主人公得了严重的肺结核病,却忍住极大的痛苦为反抗专制制度而拼命工作,他对自己个人的前途失去了希望,对黑暗压迫下的人类前途也感到绝望,然而他还是要尽力奋斗。虽然他也被人爱过,但那种绝望、虚无而又要拼死抗争的心态最终使他丧失了爱情,甘愿消耗生命以殉事业,求取良心的安宁。
小说《灭亡》以在北洋军阀统治下沾满了“腥红的血”的上海为背景,描写一些受到五四新思潮鼓舞,因而寻求社会解放道路的知识青年的苦闷和抗争。响彻全书的是这样的呼声:“凡是曾经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面的人都应该灭亡。”这也是小说的主题。主人公杜大心怀有“为了我至爱的被压迫的同胞,我甘愿灭亡”的决心,最后,他为“信仰”而英勇献身。
杜大心为“信仰”献身的结局反映了巴金本人的人道主义思想(即忠实的生活,正当的奋斗,爱那需要爱的,恨那摧残爱的,为了人类准备献出自己的一切)和无政府主义思想(即“正义,平等,自我牺牲”)。
小说以火一样的激情倾吐爱憎,揭露和控诉罪恶的旧制度和残暴的军阀统治,喊出了人民的心声;他鼓舞青年的变革信心,激发他们的斗争精神,同时以主人公的悲剧结局,在客观上显示了个人反抗的失败,成为一部有很大进步意义的作品。